在可预期的未来,如果台海爆发战事(这主要指大陆以武力手段谋求统一的战争),美国完全坐视、不进行军事介入(干预)的可能性差不多是不存在的。在我看来,根据干预程度的不同,美国军事介入台海战事的模式不外有三种:轻度介入、中度介入和深度介入。在本文中,我想对这三种介入模式进行一番粗略地探讨。
(Ⅰ)轻度介入
我这里所说的轻度介入,是指美国对于台海战事只基于其政治和道义需要进行最低限度的军事干预。这种干预在台海战事爆发后可能具体体现为以下几种方式:
(1)命令包括驻日本、韩国、关岛、冲绳等西太平洋地区的美军进入高级战备状态,一方面防止台海战事波及到美军在西太平洋地区的势力范围以及保障美国在该地区的盟国的安全;另一方面对中国进行一定程度的威慑和牵制,间接支援(或者毋宁说是声援)台湾军队;
(2)要求在西太平洋的盟国(如日、韩、澳大利亚等国)在必要时为美军的行动提供相应的后勤支持;
(3)宣布对台湾进行军事援助,但这种援助大致限于提供军事装备和物资,并为台湾提供战时情报支援;
(4)命令一定数量的美国海军航母战斗群部署在台湾东部的安全水域,一方面向中国军队显示存在,期望能限制中国海空军在台湾东部水域的活动,另一方面为台湾军队坚持抵抗提供心理支援;
(5)宣布对中国进行军事制裁,禁止美国及其盟国向中国提供任何形式的军事物资和技术援助;
(6)如果台海战事不能在较短时期内结束,则美国可能对中国的海上交通运输线进行选择性封锁,阻断中国从海路输入境外军事物资。
在轻度介入中,预计美军不会积极地寻求直接与解放军交战,台湾军队必须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抵抗进攻。但是即使在轻度介入中,也很难完全排除美军与解放军发生交火的可能性。譬如如果美国决定向台湾输送军事物资,那么势必要打破解放军对台湾的全面军事封锁(这种封锁依靠台湾一己之力无力打破),若解放军阻截美国军需物资的输入,则双方的军事冲突恐怕就无法避免。一旦中美直接发生交战,则这种冲突是否会将中美的军事对抗升级到更高的级别或导致美军提高对台海战事的介入程度较难把握。
当然还有一种理论上的可能,那就是美国在宣布对台军援的决定的同时,要求台湾自行保障其军援物资输入通道的安全,美军不提供在台海战区内的军事护航,这种情形有些类似于二战初期(美国尚未正式参战之前)美国对英国的早期援助方式,可以把它比喻为“货物自提、风险自理”。如此军援对美国来讲可以有效避免与解放军发生直接冲突,但毫无疑问,也是对台湾方面最为不利的方案,这般保守的援台方案能否获得美国国内亲台右翼势力的支持很成疑问,所以对其成为现实的期望不宜过高。
(Ⅱ)中度介入
我这里所说的中度介入,是指美军在台海战事中直接出兵协防台湾。这种干预可能表现为以下方式:
(1)采取前述轻度介入中列举的所有方式;
(2)宣布对中国进行全面海上军事封锁,在中国周边海域部署强大的反潜和防空兵力,阻止中国海空军进出太平洋;
(3)调集足够数量的航母战斗群(估计最少应在6个以上)在台湾以东、以北和以南地区展开作战行动,力争打破解放军海空力量对台湾的全面封锁,至少要使台湾东部海域呈现开放状态,以便美军向台湾输送军需物资以及必要的经济物资,并为美军大规模进入台湾提供安全通道;
(4)要求在西太平洋的盟国(如日、韩、澳大利亚等国)在必要时为美军的行动提供诸如扫雷、反潜、信息采集、护航警戒等辅助性作战支援;
(5)出动海空军力量协助台湾夺取台湾本岛上空的制空权;
(6)在必要时向台湾岛投送美国海军陆战队和陆军部队,也就是登陆台湾与台军“并肩作战”,阻止解放军占领台湾。
对台湾来讲,在中度介入中,美军的身份成了名副其实的“友军”,是为台军提供切实“火力支援”、“荣辱与共”的靠山。在这种背景下,解放军将自朝鲜战争之后第一次与美军面对面地展开一场局部高技术常规战争。同时我也认为,在中度介入模式下,美军的作战范围和作战手段应是有限制的,美军在作战中可能被命令将其军事行动限定于台湾周边区域,不主动攻击大陆军事目标(这种情形有些类似朝鲜战争)。也就是说,中度介入下的中美之战应不会升级为两国间的全面战争。但不可避免地,中美间的政治和经济关系注定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Ⅲ)深度介入
我这里所说的深度介入,是指美军以类似海湾战争时的心态和策略介入到台海战事中来。在1991年的海湾战争中,美军战争行动的目的不仅仅是要把伊拉克军队从被占领的科威特领土上赶走,而且还在于通过战争极大地削弱伊拉克的国家军事潜力、摧毁伊拉克的国防工业基础,使伊拉克不再具备威胁他国或发动对外战争、挑战美国在中东地区霸权的能力。深度介入是一种攻势介入,作战范围将不局限于焦点区域,这是它和前两种介入方式的主要区别之一。
深度介入下,美军干预台海战事可能采取以下方式:
(1)采取前述轻度介入和中度介入中列举的所有方式;
(2)调集美国海军的大部分航母力量(可能超过10个航母战斗群)在中国东部海域展开,对中国进行全面海空封锁,阻断中国的一切对外海路联系;
(3)对中国大陆境内的军事、工业和交通目标进行常规军事打击,力图削弱中国的支持战争的能力;
(4)与台军一起争夺台湾海峡的制空权,确保空中优势;
(5)攻击解放军的渡海登陆舰队;
(6)宣布对中国进行全面的军事制裁,不仅禁止美国及其盟国向中国提供任何形式的军事物资和技术援助,而且还可能对向中国输出军事物资装备的其他国家进行严厉制裁(就象1962年对待古巴那样),以图彻底切断中国的外援途径。
深度介入应当是台海战事中可能出现的最严重的情形,美军如果采取这样的介入方式,就有极大的可能将中美两国拖进全面战争的状态。尤其是若美军在援台作战中实施上述第(3)和第(5)种行动后,可能引发中国在政治和军事上的激烈反应。从国际法和战争法的角度讲,一国对另一国领土上的目标实施军事攻击的举动足以构成受攻击一方进行宣战的理由。军事上,一旦产生这种态势,则中美之间将只能走向最后摊牌,两国的战争将很难约束在一个可以忍受的界限之内,核战争的风险大大增加,至少美国在西太平洋地区的驻军和支援美军行动的盟国遭受重大打击的风险将明显提高。
当然,以上分析的三种介入模式在实战中并不具有清晰而严格的界线,有时,在具体的方式选择上可能存在一定的交叉,譬如轻度介入时会采取某些中度介入的方式等。
总体上看,我个人认为,三种介入模式里,美军的轻度介入可能性最高,中度介入可能性较高,而深度介入的可能性最低。因为随着军事介入程度的逐级加深,可能产生的政治和军事风险也必然逐级加大,对当事国可能产生的不利后果也会逐级加重。
对美国而言,军事介入台海战事的热情应当是与介入程度成反比的。理由如下:
(1)台湾毕竟不是美国领土且与美国本土远隔万里,台湾也并不涉及美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因此美军不太可能为了台湾而倾尽全力,尤其是当为了保卫台湾而不得不付出过高代价时就更是如此;
(2)现阶段中国的整体军事实力虽然不及美国,但也肯定不容小视,中国军队日益增强的综合实力应当足以约束美军的作战野心,台湾地处中国的“家门口”,至少在中国周边地区,美军并不具备击败中国军队的绝对把握;
(3)中国是已经拥有核武器40余年的核大国,拥有对美国及其盟国实施战略核打击的能力(尽管中国的核力量在规模上与美国存在着显著的差距)。这一现实决定了美军在未来的中美冲突中会理智地尽量避免采取可能导致局面失控的过激战争手段;
(4)如果由于介入程度过深而导致中美国家关系出现灾难性的倒退,那么这对于美国来讲并无好处美军即便在援台作战中取胜,其可能付出的代价(当然不只是军事方面的)也应当要远大于其可望收获到的利益;
(5)随着中美两国在经济上的相互依赖和相互融合进一步增强,同时,随着台湾在美国经济中的地位不断下降,大陆和台湾对美国将具有远不相同重要性。一旦台海战事爆发,美国就必然面临一个选择:要么站到台湾一边与中国大陆全面对抗;要么基本置身事外,实际上意在保持中国大陆的市场。相比之下,后者的利益显著地大于前者,何况,即便美国在台海战事中置身事外,也并不意味着美国会失去台湾市场。
面对美国军事介入台海战事的几种可能模式,我们的政府应当做好充分而周密的准备,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实力是搏弈的基础。要想在未来的台海战事中处于有利的地位,增强包括经济实力、军事实力、科技实力、工业实力等在内的国家综合国力才是根本之道。只有强大的国家才能自信而有效地应对各种危机和挑战。